君君又补充道：“其实雪山吧，那北海上头是一团雾，压根不知道后头到底有没有藏着一座山。但传的如此玄乎，也足够生灵削尖了脑袋向往里钻了。”
白江江道：“后面的我知道，千年前风神官升仙后，手持法器定云翣将北海上头的雾都扫净了，并没有任何的山，连个土包，一个岛也没有。”
君君道：“是啊。妖人鬼怪全都向往雪山，但要么在海上的大雾上迷失方向，要么就冻死在冰面，基本上回不来。不过像我们脚底下这样大的船，没有记载有返航的。”
白江江崇拜道：“小蘑菇，你懂的好多啊。”
君君道：“一般一般啦。”
藏明道：“没有返航的……那这船上的人肯定也死了。”
“当然死了，他们都是鬼，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藏素道。
白江江问云之：“狐狸，依你看，这船上到底是水鬼还是舟幽灵，还是都算啊？”
云之看向藏明背后的无头尸体，道：“不是水鬼，水鬼会吞食同类，不会看不见负尸鬼，舟幽灵才会只看得见活物。”
“从下来鬼湖我就想问了，这里亡灵如此之多，为何我们没见过水鬼？”藏明颠了颠背上的无头尸体，道：“只有这么个负尸鬼，还有这一船的舟幽灵，还有那奇怪的……绿珠子。”
羌枫忽然道：“水鬼是溺毙，难道这里的人都是死于内乱？”
云之道：“谁知道呢。”
云之望着那桶水沉思，他只想把绳子先洗一洗，虽说此刻水就在眼前，但谁知道那水又是个什么水？符纸除点血垢还是大材小用了些，若是有法力，他也用不着借这种来历不明的水。
云之乍然想到，白江江还有法力，可以借白江江帮他净个绳啊。
“给我念个净衣诀。”云之将绳子递到白江江眼前，话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白江江如愿念了，云之这才令红绳缠回手腕。
藏明大抵真是渴了，已经凑近那成分不明的茶壶，揭开茶壶盖子嗅了一嗅，道：“仙君，这个有没有毒。”
云之笑道：“不怕死就喝吧。”
藏明默默盖回盖子。
门口有人走近，能听出是那个小男孩阿莫的脚步声。众人屏气凝神。
阿莫走到门槛前，轻轻叩了叩门外的木板，然后抱着一团叠过的褥子，道：“大哥哥，天寒地冻，只有这些了，好在你们人多还能抱着取暖。”
这褥子比阿莫人都大，他费力往一边挪着手臂，才能勉强看得见路。
羌枫上前帮他接了过来，道：“多谢了。”
阿莫道：“食物都被那些土匪守住了，我拿不了，明日我顺点馒头过来。”
“多谢阿莫，但是这个不用。我们已经辟谷了，不需要进食。”云之道。
这是其一，他给羌枫和藏明身上下的果腹法术还没失灵，藏素暂且不知，但辟谷的程度是比藏明高些，抗饿。其二么，就算阿莫拿来了，那是鬼的东西，谁又敢吃。
阿莫的棉袄明显换了一身，不是出来接他们的那件棉袍，阿莫脱下棉袍，臃肿的身体顿时瘦了两大圈。
他两手翻动迅速将棉袍叠好，递到白江江面前，道：“大姐姐，这个是洗过的，我只有刚刚从屋里过来的时候穿着了，你不好和他们取暖，这个给你。我们船上没有屋子，委屈你了。”
白江江感动得一塌糊涂，再顾不得什么不能和鬼说话的事了，揉了揉阿莫的头道：“阿莫自己留着穿，姐姐不用这个，姐姐身上有防寒的东西，不会冷的。”
二人推让再三，白江江将阿莫的衣服又套回他身上，阿莫才罢休。
白江江乘机问道：“阿莫，外头那些土匪要去雪山，所以抓了道士勒令他们沿路除妖，那你们是被连船带人抢的吗？”
“对啊，一般没人走雪山，我们也就是偶尔帮商人运运东西，这船都不是我们的，是北沔洲苏首富家的，我们帮会只是会开船而已……这么稀里糊涂开着船跑了，回去苏家可能也不让我们开船了。”
阿莫叹了口气，意图掩饰语气中的哽咽，道：“要不是我被抓了，爷爷和帮会的哥哥们也不会听他们都话。都怪我……”
阿莫虽憋住了哭，但几位都听得出他强压住的哭腔。
云之问道：“阿莫，你会不会数数？”
“会啊！我算学很好的。”阿莫骄傲地说道：“我们学堂的夫子总私底下夸我。”
“为什么私底下夸？”白江江疑惑道：“没有当堂夸吗？”
阿莫挠挠后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家在苏家底下做事嘛，苏小少爷也在那呢。要是夸我夸多了，怕苏小少爷回去跟他爹说不要我们家了。所以我跟夫子说不要当堂说我课业。”
“小小年纪就考虑如此多了。”羌枫道：“阿莫真懂事。”
“懂不懂事，也是我应该的。我年纪还小做不了什么，但也不能给家里添乱呀。”阿莫说道：“我嫂嫂怀了孕，要是我不好好学，气着夫子事小，气着嫂嫂事大。”
云之听着这一通“气着夫子事小”的道理，笑道：“你夫子听了你这话，真要气着了。”
云之将藏明的身体背对着阿莫，继续道：“好了，想来许久没做课业了？那我替你夫子考考你，我们这有几个人？”
阿莫哈哈笑道：“这么简单！这是我去年就学的了。”
随后他一一点过藏素，藏明，羌枫，白江江，云之，然后自信地道：“五个。”
君君由于太小，被白江江握在手中看不见，即使瞧见了，只要不动弹，也只会认为是个做工精致的人偶。
云之称赞地点点头，道：“数的不错。”
既然阿莫看不见，便不是水鬼，不是溺毙，而是船翻之前，就已经死了。
所以张伯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