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开口的嗓音低沉，带着轻微沙哑。
见她醒来，那双紧握着她的大手力度又增加了几分。
他的眸光复杂，有失而复得的惊喜，有心疼，有失落，似乎还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嫉妒。
惊喜，是因为失而复得。
嫉妒，是因为，刚才听见她在梦里呼唤另一个男人的名字。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眉宇间因此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陈臾的心跳在那一刻漏了一拍。
她试图从记忆的角落里挖掘出关于这个男人的点滴，不幸的是，却只感到头痛欲裂，记忆仿佛被厚重的雾霭笼罩，模糊不清。
陈臾的目光在对方的脸上细细游走，带着一丝戒备，又似乎在寻找着熟悉的线索。
她轻声问：“你是，李先生？”
没有了往日的情感纠葛，只有单纯的询问。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听到她这样喊他；看见眼前那双秀美清眸里，已经不再是对他爱恨交替，而是一片清澈如水，没有丝毫杂质的注视……
李京泽喉咙一紧，眼眶不由自主地泛红。
他努力压抑着心底翻涌的情绪，轻轻点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
陈臾继续望着他，眼中闪烁着探询的光，她的问题简单而直接：“请问，你的全名是什么？”
这个问题，如同一记重锤，敲在男人的心上。
李京泽凝视着她，那双曾经对他充满恨意的双眸，此刻却如初生婴儿般纯净，对过往的一切毫无记忆。
他愣在那里，半晌没能给出回答。
该如何告诉她，自己就是那个在她生命里激起滔天巨浪的人，那个令她曾经恨彻骨髓的存在？
李京泽眼眸一暗，“你不记得我了？”
陈臾摇摇头。
陈臾注意到了他的情绪变幻莫测，却无法解读其中的含义，只觉得自己的忘却似乎给眼前这个男人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她的心中渐渐升起一股莫名的内疚。
尽管她并不明白这份内疚从何而来，但她能感受到，自己似乎遗忘了很重要的事情，遗忘了与这个男人之间曾有的种种。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无助与歉意，仿佛在无声地道歉，为自己无法填补的空白。
“对不起啊。我不记得你了……更确切地说，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陈臾打量着眼前男人的神色，迟疑地开口：“莎拉告诉我，你对我很好，我昏迷了一年，这期间，只有你一直在等我醒来……”
她的声音顿了顿，看着眼前的男人，“所以，我想，你应该很了解我。”
她的眼神中满是对过去的好奇与渴望，就像一个急需填补空白的探险者，而他，似乎是唯一能引领她找回记忆的向导。
她什么都忘记了。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的过去是怎样的。
可如今她孤立无援，只有眼前的人最了解她。
然而，面对她的询问，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却选择了用沉默来回应。
两人对视半晌。
他怎么哭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陈臾有些不知所措。
她心生恻隐，伸出颤抖着的纤指，轻轻触到他俊美的脸，指腹抹去他眼尾的一滴泪。动作轻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仿佛在触摸易碎的珍宝。
收回手时，却被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紧紧攥住。
她的眼神迷惘。
李京泽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那眼神中交织着难以置信，仿佛在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
“你跟我……我们很亲近吗？”
她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带着一丝不确定。
那一刻，李京泽的情绪比失而复得的喜悦都要强烈。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因激动而轻微颤抖，如同初次触碰珍宝的窃喜、不安。
“我叫李京泽。”
他缓缓启唇，长指捏了捏她的耳廓，带着一种久别重逢的亲昵。
“记住了吗？”
李京泽？
这个名字确实很耳熟。
陈臾点了点头，看向他，“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男人闻言，眼中的晦涩似乎更浓了。
空气安静了须臾，李京泽微微前倾，轻抬起大手，环抱着她的头。
陈臾还未来得及抗拒，男人的薄唇已经轻轻印在了她额上。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他定定地望着她的眼，温热鼻息相间，陈臾听见他一字一句地开口。
“你是我的爱人，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挚爱。”
他的嗓音又低又沉，仿佛生怕她听漏掉一个字。
既是告白，也是誓言，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愿意用一切，去重新编织属于他们的故事，让过去的一切痛苦随风而去，只留下最纯粹的爱。
“是吗？”
“是。”
陈臾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挣扎，她试图在脑海中搜寻那些遗失的记忆片段，但每一次努力都伴随着一阵刺痛，仿佛有千万根针在颅内穿梭。
记忆，如同被晨雾笼罩的远山，朦胧而难以触及。
一个模糊的少年身影若隐若现，随后又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李京泽。
陈臾嘶了一声，微微蹙眉，看着对面的人。
“我之前，也很爱你吗？”
“是的。”
“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每当我试图回忆过去，头都很疼很疼……”
陈臾抬手，按着剧痛的额际，眉宇间尽是苦楚。
“没关系。”
李京泽宽慰她，“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陈臾气馁地叹了一口气，望着对面的“爱人”。
“你能告诉我，我是谁，我来自哪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李京泽的身躯微微一僵。而后，抬起手，将她额前散乱的发丝拂至耳后。
“别担心。我会告诉你一切，但不是现在。”他温声哄着她，耐心又细致：“你刚醒不久，需要休息。”
片刻后，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是莎拉送来了早餐。
李京泽直接接过盛满了粥的瓷碗，取而代之，一口一口地喂她。
吃完早餐，医生又为她做了一次检查。
为她诊疗的专家还在外面等候，李京泽瞥了眼门外，将视线挪回陈臾身上。
“我先出去一趟。”
陈臾点点头。
医院的贵宾待客室。
李京泽看着对面的德国老头儿。
“为什么她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他的德语说得很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