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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风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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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也生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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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职业生涯的开始,尤小涛的日子开始进入到了单调繁忙的节奏中了。

枯燥伴随着孤独,新鲜感很快就过去。

是的,哪个项目部的工作是有趣的呢?人这一生,如果能干着自己喜欢的工作,并以此养活自己,那可真的是一种幸运。

可是为了挣得高薪酬,为了改变命运,为了实现梦想,他不得不放弃一切。

现在,故乡一片好名声,父母也都以他为荣,而他的内心里,却如这荒山与枯草,每天都是度日如年。

试想一下,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谁不想在灯火阑珊的城市里工作呢?谁愿意来此荒山野岭、异地他乡来忍受无尽孤独呢?每个人的内心都是趋利避害的,每个人都是向往自由和追求美好生活的,且不谈吃苦与奋斗,就这无尽的孤独与枯燥,何人能忍受?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小涛脸上的笑容在一天一天减少,山风与急雨,快速冲刷着流年。

尤小涛现在唯一觉得有趣的事情,就是傍晚时分和各同事打球——他将所有的烦闷和不甘都发泄于其中。

现在,自己不仅孤孤单单地来到了遥远的此地,而且没有任何人可以分担他的忧愁。假如有个心爱的她,那他孤独的心完全可以有所寄托,并且生活将会是另一番喜人景象,可是现在,自己似乎失去了爱与被爱的资格,完完全全地陷入到了一个荒芜世界之中了。

日子又过了两周,张部长去梅山市出差,小王也被派过去做资料,从小王那极度郁闷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是很不情愿离开此地的,因为这里虽然深处大山之中,可毕竟还有一帮好兄弟相陪,而远方,除了孤独,等待他的又有什么呢?

在张部长和小王出差的这一段日子里,办公室就小涛和小杨两个人,虽然没了领导的监督,但生活也好不到哪去的。

因为张部长临走的时候,嘱咐小涛要让他去工地统计人、材、机,以便快速学会相应知识业务。

这将又是一个无比枯燥的事情。

每天早上,小涛就跟着测量部的同事前往隧道或前往露天土石站场现场学习,一直要到下午六点多才回来,这一段时间里,他足足消瘦了五斤。

不错,这就是他的日子,善良仁义的尤小涛,曾经那个无比阳光帅气的男孩,现在,脸上也开始生起了一抹抹沧桑之感。

“小涛,你不应该来干这个的。”测量部的同事赵哥看着一脸憔悴的小涛说到,“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很有才学的男孩,你的性格,温和安静,这荒山深处,土石堆里,真的是太难为你了。”

“赵哥说得没错,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当初自己为何要选择这个专业,我为何不去师范大学呢?出来当个老师,我那么喜欢文字,完全可以当一名语文老师,整天和同学们探讨文学,感悟生活,岂不很好。唉,高考拼了命,现在却是这种结果,可惜了我那么好的大学了,现在居然来到了大山里,每天只能静听山间之风雨,凝望远山之夕阳,或整日里与这山石灰土打交道,这任谁的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郁闷和痛苦。”

“是啊,你毕竟是个文化人,不像我们这些粗人,怎么样的环境都行,一天也不爱看书,不爱思考,只知道闷头干活,而你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人,按照你的大学和专业,你完全可以在城市里找一家招投标单位,或者其他什么文职,而你却来到了这里。我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一天不会想太多,也不会想外面的繁华世界,而你不同,这么年轻,却要跟着我们来到这尘土飞扬的工地上,我看你闷闷不乐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小涛,你是个好孩子,我一般不想和别人说那么多,可我很想给你说真心话,如果不想干这个的话,还是尽早辞职去城市里吧,找一个轻松点的工作,有周末,有休息时间,有节假日的那种,然后再找个女朋友,下班了你可以和女朋友去散散步,喝喝茶,看看风景,看看电影,周末了去图书馆看个书,节假日里就去近处旅个游。”

“谢谢你赵哥,我何曾不是这样想的啊,可我已经来到了这里,就没法离开了,毕竟是堂堂国企,待遇很好。而且,我们村的人,都已经将我架到了高处,说我很优秀,父母也开心至极,毕竟他们辛劳了大半辈子,现在终于看到我成才了。可是,我自己的处境和想法,却完全没人能理解,呵,这就是现实生活所带来的巨大考验吧!要不是因为穷,我怎会来到此地……”

“说的是啊,大家都是来挣钱的,这样的环境,无论多么枯燥孤独你都得忍受着,因为,为了生活,别无选择。”

“生活,它确实已经逐渐取代了我的青春,它甚至将我的青春,深深地埋没在了这荒僻的山壑之中,虽然我现在才二十三岁,可是关于青春的一切美好字眼,都在离我远去。阳光,快乐,自由,洒脱,朝气,活泼,阅读,欣赏,等等等等,这些全都变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小涛你这么优秀,为何没有女朋友呢?”赵哥带着小涛,来到了隧道口外的活动板房休息室里。

“嘿嘿,说起这个东西,我真的是一言难尽。”小涛坐了下来,取下头上的安全帽,凌乱的头发歪斜在头顶,汗渍和尘土侵蚀着他的脸。

“怎么说?”赵哥也取下了安全帽,开始烧茶水。

“嘿,真的不知道给你从何说起!”小涛苦涩地笑了笑。

“那就从最开始说起,反正下午我们不用再去隧道了,我俩就坐这儿喝茶,我就听你讲你的故事。”

“那就从最开始说起吧。”小涛缓缓说到,“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叫尤萧萧,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一个漂亮女孩,她性格活泼大方,整个人气质不凡。我们两个,从小到大关系都很好,后来又一起上了楼山一中。那时候,我变得越来越喜欢她,而且她也喜欢我,可是,那是在高中阶段,我一心只想着高考,哪有精力去谈恋爱,所以我就一直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后来我们都上了大学,却因专业不同和发展方向不同而彼此分离,她去了南方,我去了北方。但是,两个相爱的人一旦分开,那么感情迟早是会变的,她谈了别的男生,我因此失去了她。第二个遇见的女孩,叫李瑞雪,她是一个不幸的温柔善良的姑娘,是我们旁边村子里的。我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喜欢她了,她也喜欢我,我们两个真可谓是一见钟情,可是就算如此完美的爱情,也被可笑的命运给捉弄了,因为就在我们相爱的那一年的前一年,她已经定亲了!她和她不喜欢的一个男的结了婚,而且,现在应该也快生孩子了。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觉得可笑,我思念了她整整一年,而后来,我还是在她结婚的礼炮声中,妥协于命运,于是乎,我就那样又失去了心中挚爱。第三个女孩,是大二的时候,从测绘专业转来我们班的一个漂亮女孩,她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惊艳了所有人,我们因为志同道合,所以很快就有了共同语言,我和她在一起相处了一年多,但也没有确定为对象关系,因为我的生活费不允许我再锦上添花,横生枝节。到大三的时候,他喜欢上了我的一个高中同学,他条件优越,胜我数倍,于是,我又失去了第三段爱情……”

说到这里,尤小涛面容平静,喝了一口茶水。

“你的爱情道路怎么会如此坎坷?”赵哥深表同情。

“谁知道呢?其实,这不能简单的归结为命运,更多的原因就在于我的贫穷,因为贫穷,我才会有今日之处境。”

“但是,以你的样貌与才学,不可能老是失去喜欢的人,我想,应该还是有很多喜欢你的女孩子呢,你绝对是眼光太高了,否则,不可能单身的。”

“哈哈哈,我有啥样貌和才学,因为爱情不能勉强嘛,我不可能为了脱单,为了找一个女朋友就选择一个不喜欢的女孩子谈对象嘛。”

“嘿嘿,那倒也是,这种事可不能勉强,要是那样还不如一直单着。”

“所以,一切都是因为现实生活,所以我要改变它,改变现实生活,我就不信我会贫穷一辈子。”

“就是,有志气!男孩子确实应该如此,你现在大学毕业,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好,不可能越来越差,在这儿挣几年钱,很快就会买得起房子和车子,届时,你不就什么都有了嘛,到那个时候,你还怕缺少对象?我们普通人这一辈子,不都是这样过的嘛。所以,看开点,先搞事业,然后成家。”

“话是如此,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有的时候我也会觉得,人这一辈子,不应该只为了钱,还应该有点别的什么东西,就像我前面说的那些词,我们是不是应该想一下,人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为了钱,我们要失去自由、爱情等一系列美好的事情,这样真的值得吗?”

“嗯,人活着确实不应该只为了钱,只想着挣钱,那岂不是一具行尸走肉了,那生活还有什么意义?所以,就要看自己如何折中思考这些东西了。你是个思想深邃的人,想到这些很正常。”

“现在真的后悔学这个专业,我们的大学同学和我的舍友也都是这个想法,他们有的比我过的得还难受,他们说很不适应所处的环境。唉,现在说这些都已悔之晚矣,只能靠自己慢慢适应了。”

“嗯,坚持住,天底下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说不定以后,就会有新的奇迹发生。”

……

就这样,小涛和赵哥两个人在休息室里聊了一整个下午,他们谈天说地,谈论生活,从宇宙起源聊到生物进化,又从世界格局聊到柴米油盐,总之,他们聊尽了人生百态。而在这个过程中,赵哥也被尤小涛的博学多识和见多识广给深深地震撼到了,他不敢相信,尤小涛一个理科生,不仅喜好文学,知道诸多深奥知识,对生活也有颇多思考,他觉得,尤小涛着实不应该来到工地上,而是应该站在教室里。眼前这个看上去与众不同的男孩子,是他这么多年工地生活所遇见的第一个很特别的男孩,从他的身上,赵哥似乎看见了很多很多故事。尤小涛,这个世界欠你一句“尤老师”。

“走吧,该回去了。”赵哥起身说道。

下午六点半的时候,两人步行着开始往回走。

此时,暮色已晚,下过雨的天气,四处都是傍晚时分的寂静和坑坑洼洼的泥水。庄稼地里的庄稼,有的叶子已经生黄,有的已经凋败。这里的第一个秋天,以一种无比萧索的景致开始了。

群山生雾,烟雨蒙蒙,草木凄静,秋色深深。

回到项目部以后,尤小涛也顾不上自己蓬乱的头发和落满了尘土的衣服,他径直走向了食堂,和赵哥前去吃饭。

在这里,谁还会在意你是多么帅气英俊的小哥哥呢?即使你收拾得再帅气,又给谁看呢?所以,尤小涛现在已经完全融入到这个项目部里了,因为他整天面对的都是一帮大老爷们儿,所以他的内心,现在已经波澜不惊了。

日子就这样缓缓流逝着,初秋已至,风的温度已经趋于寒冷,此地本就多雨多云,现在进入了秋季,那这天空就变得更加阴沉了。

傍晚,尤小涛洗漱完后,也无心看书,他去找其他几个小伙伴。

当他来到小高的宿舍里的时候,他看见小高正拿着一对哑铃在练肌肉。

当他来到小杨的房间时,发现小杨正在和女朋友开心地打着电话。

当他来到项目部操场上的时候,发现眼前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这就是小涛的生活!

似乎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形成了一个小世界,不同的房间,不同的心情,而他的房间所形成的小世界,是一本本散文、一盆盆花草、一声声叹息、一阵阵孤独所形成的世界。

到此地工作快三个月了,尤小涛确实领到了高额的薪水。消息传回尤家村的时候,全村人又露出了羡慕和嫉妒的眼神。父母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更是高兴,母亲心中的抱怨逐渐淡去了,她现在在村里经常是笑口常开,“读书无用论”和“大学生多如牛毛论”在她心里也终于变成了否定词。父亲脸上的愁苦也逐渐退散了,他现在完全可以挺直腰板在村里大声说笑,因为他毕竟供出来了两个优秀的孩子。

是的,“众所愿,却非我愿。”几乎所有的亲人都是开心的,都是自豪的,都在为小涛的成就而交口称赞,包括姐姐,因为姐姐无法完全体会到他的郁闷和孤独,而且,生活如此,姐姐能做的也只能是给他不断地疏导和鼓励。

此等环境之中,小涛的青春年华是毫无光泽的,因为每天都是重复而单调的工作,而且每天都要工作,这无疑是最痛苦的事情。什么星期天,什么节假日,这在这里几乎是个不会出现的词,比如说你问这个项目部中的人今天是几月几日,他们大部分人都能回答出来,但问他们今天是星期几,他们则无一人能知道。

是的,每天除了上班、吃饭、睡觉,他已无事可做。宿舍、办公室、食堂,完美地形成了一个永远走不出边际的三角形,三角形的三个角上,是尤小涛一天里的全部时间,三角形的三条边上,是尤小涛一天所走的路,三角形所围成的区域,就是尤小涛的全部生活。

他多想有一个女孩的出现来填补他生活中的巨大空缺呀,可是,目下境况,他已经很难再遇到一个温馨无比的女孩。眼下他只能将一切都寄托于时间,然后硬着头皮咬牙坚持,未来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他完全无法预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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