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中，胤禛便起了。
他的生物钟一贯如此。
可今日，却是略显疲惫，起床时那浓重的疲惫之感，让他险些放弃晨起早朝。
累而生倦，是人之常情。
对于这份怠惰，胤禛并未做其他联想。
一旁的文鸳听到身边的动静，也迷瞪瞪的睁开眼。
胤禛换好衣服，发现床幔被拉开了一条缝隙，便往里瞧了瞧。
只见文鸳衣衫半解，眼神迷离，神态中似梦非梦般朦胧。
他笑了。
小姑娘的眼尾还有昨日哭过的微红，早起不适、疲惫的呼吸，让她的整个上半身都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
她也是累了。
此时，胤禛不由得再次回忆起昨夜那场温存。
小姑娘嘴里的话很多。
她说起了从何时便心悦他这位帝王。
令胤禛稍微有些惊讶的是，鄂敏当初对他提及过的‘大棚种植蔬果指南’其灵感来源竟然是文鸳。
他只依稀记得，鄂敏寻他一同将此事禀报先皇的时候，隐约有过一句‘受臣小女养花灵感启发’……
这份完善了温室种植的策论大受先帝赞扬，他这个爱农耕的人，也是对那份手册爱不释手。
由瓜尔佳·鄂敏呈递上来的原稿，至今还被他放在养心殿中的书架上。
那时他觉得鄂敏当真是他的股肱之臣。
而现在……在听完了事件的始末，他竟觉得文鸳说的极对。
他们之间冥冥中，是有着大缘分的。
他忘不了文鸳在床榻间那情深义重的告白。
那迷离于欢愉间，并不顺畅、夹杂着喘息的言语，以及被送入顶峰时，夹杂着隐忍快意轻声呼喊时的直白的爱意阐述……
作为皇帝，向他告白的有很多，但这场面他是真没见过。
在狂野与礼数之间徘徊，却从不越过放浪的那条线。
她有着身为贵女的端庄，不失情趣，更不失大胆。
人入中年，身体素质的衰退，让他这位帝王着实有些烦躁。
他需要这般真实的反馈。
这是他在满后宫中，哪怕是莞莞身上，都无法找到的。
莞莞太像柔则了，哪怕深爱着他，也是一样的清高，一样的含蓄。
若论床榻上的情趣，不如华妃，甚至不如安贵人。
只是如今，自登基后，没有人能够能够取代昨夜。
想到这些，胤禛的神色中的温柔不免又重了几分，“文鸳要是困了，继续歇息着就好。”
“不，哪能让皇上您一人起来？
嫔妾就算是来不及服侍，也不好多睡懒觉，起床多读会书，再早早的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就好。”
胤禛口中那句‘给皇后告假’还未说出口，便咽了回去。
罢了，文鸳虽骄纵，但远不跋扈，她又怎么会不守礼数。
“乖，朕先去早朝了，晚些时候给你送点礼物过来。”
末了，在转身往屋内回看时，正巧对上了那双情深款款且面带有些痴意笑容的文鸳。
胤禛不懂什么叫做‘暴击’，他只觉得在这一瞬间他的心跳都仿佛暂停了一般。
只是一笑，便胜似那年樱花树下柔则一舞。
想来他也老了。
竟能如此情绪化。
他终是叹了口气，昨日来储秀宫前那满腹的不甘、怨念和偏见，他早就不记得了，现在他满心全是对文鸳的欢喜。
喜欢她身上的明媚，喜欢她的活泼好动与话多，喜欢她的守礼数不添麻烦。
再算上她的家世，与她那能干、有想法的阿玛……
‘宠着，就是了。’
‘日后再让她生个孩子，封个妃位抬举一下。’
这般想着的，胤禛开口，对着她承诺道，
“别看啦，让宫女伺候你洗漱，朕今晚来你这里用膳。”
闻言，文鸳脸上的笑意已经有些收拢不住了，她兴奋的下床，对着皇上福身道，
“嫔妾恭送皇上。”
而待到胤禛离开储秀宫向前走了一段后，他忽然回头朝着储秀宫的方向看去。
意外的。
朱墙背后，一抹熟悉的绿意，让他的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他脑中回想的，竟是若干年前还在王府时，世兰还是世兰时，每次起床与他道别时的不舍。
是去上朝时，总是会把他送到家门口的柔则。
此去经年，柔则已然不在，而他的世兰也早已形在意散。
如今，却似乎又都回来了。
胤禛松开了紧着外袍的双手，饶是外面寒风中夹带着雨水，却也抵挡不住这胸口的暖洋洋。
“苏培盛。”
“奴才在。”
“传朕旨意，晋祺贵人为祺嫔。赏……”
苏培盛的动作极快，刚起床梳洗完后的宜修，一大清早便听到了这么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呵，皇上也是好兴致。”
宜修冷笑了一声，看不出其脸上的喜怒。
她是想到了祺贵人会封嫔，但她没想到这一日会来的这样的快。
但宜修向来是能控制好情绪的，不过是待剪秋给她梳好头，她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晋升再快，也不过是个嫔。
敬嫔是个哑巴派不上用场，可莞嫔这下子却是坐不住了吧？
她倒是要看看，在祺贵……祺嫔这般荣宠之下，甄嬛还能端多久。
……
今日份的请安，从敬茶开始。
宜修为了彰显她的大度与正室的威严，不过是依照惯例说了些场面话，便赐座了。
她还特意的，又一次更换了文鸳的座位，让其坐在了莞嫔手旁。
“祺嫔今日可是得意极了。
新人进宫侍寝只是流程，若是像某人那样实在是猖狂，这日后要是失了宠了，能不能爬起来，可就不好说了。”
说话的，是齐妃。
她竟然能说出，这么一长串字有理有据，甚至夹带了阴阳与拉踩的话，是让文鸳惊讶了一会儿的。
“回齐妃娘娘，您这就是冤枉臣妾了。
臣妾今早并未得知会被晋升，不然也不会这样打扮了。
臣妾年幼，看着诸位娘娘的打扮，早就眼馋了。”
一句话，像是全然没听出来齐妃的暗讽，解释了情况，又顺便恭维了一番。
饶是想要找事的齐妃，在看着文鸳这般笑脸也是无话可说。
更何况，在她看来这祺嫔小姑娘口中的羡慕是做不得假的，算她有眼光。
只是。
忽然就听着，坐在文鸳身旁的莞嫔在此时开口道，
“祺嫔妹妹这就说笑了，你头上那点翠和金刚石，都不知道能买齐妃娘娘头上多少朵绒花了。
你说这话，莫不是在暗讽齐妃娘娘？
行为不端、编排欺辱高位嫔妃，祺嫔你虽得宠，却也不可凭此藐视宫规、屡犯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