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管果真摇了人来。
但不是区长，是队长。
大家都看人下菜碟，不管错在哪方，队长全说是他工作不到位，各种反思道歉，最后再扮演一场周瑜打黄盖戏码，恭恭敬敬将女瘟神送走。
人都走了，队长在墙角骂骂咧咧，“长点眼色不会死！你妈的，要害死老子了！！！西王家那女的你也敢惹？？！知不知道网上说那女的杀了自个儿全家……”
“杀了全家？？队长你别唬我……”
“唬你老子去吃屎！！网上爆料视频你去搜！”
……
陈十紫的电脑包刚混乱中落在花坛的大理石台面上，她回来取，就在拐角听到这件事，身形震了一下。王黎雾就站在旁边。
她本就对今天这些诡异事搞得头疼，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王黎雾，突然听到这件事，顿时如芒在背。
能感到王黎雾在看她。
天已经黑透，寒冷的雾气慢慢从地表爬起，透过衣料悄无声息在人身体肆虐，陈十紫脑袋一动不敢动，只敢为难看地面，视线忽然注意到手上还有一件大衣，愣了一下，赶紧伸出去。
“天冷了，穿上吧。”
王黎雾轻嘲一声，一把拿过自己衣服，随意又冷漠出腔，“那个人注定吃不上屎了。”
“啊？？”
“你怎么这么一惊一乍？”王黎雾在黑夜中张扬挑眉，张大一只眼皮盯视陈十紫，轻声问：“你害怕吗？”
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小段距离，王黎雾鬓角的黑发湿漉漉垂下一绺，慢慢挂到陈十紫鼻尖。
陈十紫脑袋微微向后躲避，胡打岔，“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去取我电脑了。”
王黎雾抿唇讥笑一声，深深盯着陈十紫，几乎要把对方看穿。
就算是，终究她的小龙猫是死了。
现在的这个，会把旁人放在心里第一位。
脸上浮出沉重又释然的笑，王黎雾鼻腔苦哼一声。
听到这声，陈十紫心脏难受起了一丝扎疼，她有些错愕。
今天王黎雾带来的冲击太多了，带话、诱惑、赠玻璃珠、跳下水道，好像没一桩和人设符和，觉得这半天竟比过去几月加起来经历的都复杂难辨。她完全不理解身边女人，太多事只露出冰山一角。
她并不想去窥探海平面之下。
陈十紫叹气看向深夜，“我并不害怕你，我只是搞不懂你。也没有理由去搞懂你。”
正朝花坛走去，身后的凉夜忽然传来斩钉截铁一声，“你有。”
“回去洗洗澡，多照照镜子，你就知道了。”
“还有，玻璃珠你要好好保存，丢了会发生不好的事，你不会希望的。”
这几句话一段一段说完，王黎雾这才慢慢穿自己大衣，整个湿漉漉的人慢慢融入黑暗里，她冷漠又寻常开口，“再过11天是你生日，我想请你跟我去看场表演，希望你那天能收拾好接受我的邀请。”
似乎是觉得请求肯定不会被同意，立马又补充：“就用之前你住院回来承诺我的报答，那件事一笔勾销。”
陈十紫眉头紧锁转身，生日被人打探到的讶异很快就压下，现在王黎雾做什么她都不意外，她觉得远处的女人披的似乎不是长款厚重大衣，而是整片深沉黑夜。
“我……”拒绝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转说：“好吧，王小姐，到时候我们一笔勾销。”
“是那件。”王黎雾又是冷笑，“你跟我有意思的事情多着呢。”
手插进大衣兜里，王黎雾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还蒙在鼓里的陈十紫，留下一句『赶快去吃饭吧』，旋即一声不吭在白腊树黑皴皴的阴影里冷厉消失，留下陈十紫一人一脸茫然。
玻璃珠陈十紫放在了牛仔裤的前裤兜里，有了之前那桩事，她坐地铁回家时过一会就要摸一下，潜意识把兜里的圆物当成了顶重要的东西，生怕丢了。夜晚回到家躺在床上，她还抱在手心里看。
玻璃弹珠……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
分开后，王黎雾迅速回了自己别墅。
洛阿姨含蓄又关怀在门口迎着，看到王黎雾里面的衣服是湿的，脸色换上焦急：“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王黎雾摆了下手，“没事，洛姨，我去下水道找了个东西，去放洗澡水吧。”
“是，小姐。”洛阿姨又问，“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王黎雾想到墙角听到城管们的话，深深吐了口气，一张俊美的脸全是森冷阴翳，“叫李叔过来吧。”
洛阿姨一愣。
李叔是上任王家家主王澄的手下心腹，专门做黑活。王澄在世时，他一直对其说侄女王黎雾心术不正，很危险，劝对方放弃王黎雾，重新扶持家族里的其他孩子，但始终没能成功。后来王黎雾掌权，李叔一度身份尴尬，他没少站错队，但最终还是被王黎雾谈判收服，可洛阿姨还是觉得心里不太安稳。
最近家里的意外太多了。
尤其是小姐抱那个女孩回来之后，一切都失控了……
***
王黎雾在楼上洗完澡，她躺在浴缸里，洗净下水道污水的身体慢慢变得冰凉。
她放的是冷水。
有点刺骨。
可头脑随浸泡却异常清醒。
她在看监控。
透过手机观察陈十紫抱玻璃弹珠的神态，描摹、回忆。
她脸上映着若有似无的淡笑。
今天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她几乎可以断定：娇娇就是嘻嘻。
而且娇娇有很大可能会喜欢王黎雾，只要……
啪！手机摔去地上，王黎雾沉去浴缸冷水底下，她一丝不挂，乌黑的长发浮在水面，隐约中嘴角慢慢抿成一条极细的线，好看上扬，阴冷又充满诡谲。
咚咚咚，房门被敲醒。
“小姐，李叔来了。”
王黎雾憋着气，哗从水底钻出，“嗯，知道了。”
站在床边整理好新换的黑西装，看了眼那晚之后一直没换的床单被罩，她的心微微一松，马上又换上平素的冷漠表情，阴冷走了出去……
“听说网上有些流言蜚语，李叔怎么看？”王黎雾面无表情，示意洛阿姨给李叔倒威士忌。
李叔眼下有一条狰狞伤疤横贯到鼻梁，硬朗的脸晒的黑，表情一直板着，听到这小他快30岁的女娃娃又说出这种话预示死亡的话，脸绷的如同石像，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小姐有话直说，您要是对属下有怀疑，处理了就是，后头一大堆要顶班，不差属下一个。我老李做的虽然都是见不得光的事，但先生在的时候，我说的做的也都没有一句藏着掖着。跟您做过对，我不怕您报复。您想做什么想调查什么，下命令就是。”
王黎雾审视这张面孔半天，慢慢冷笑出声。
自己7岁重回王家，之后的许多小麻烦都是面前这个曾经不认识且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人带来的。
多么可笑，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那些年竟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孩子无端产生那么多恶意揣测，一点一点堵死她的生路，伙同王澄逼得她只能让她走鬼道，不能走人道——
这世界孰黑孰白呢？
嗬……
王黎雾内心冷然讥笑不已。
“李叔言重了，过去的事我们早就分割清楚，你的代价也都付过，我不会再翻旧账，只是从家里最近传出来一些影响生意声誉的事，就麻烦您把这些老鼠屎都挑干净，严正典刑。不然，手段轻了，总有人蠢蠢欲动，伤害和平~”
严正典刑？
李叔心一惊。
“您的意思是……”
王黎雾细长锋利的墨眉慢吞吞挑起，右手慢条斯理捏起袖口专注整理，并不看人。
李叔浓黑的眉头跳了两下，他紧张坐直，果断答“是”，主仆陷入诡异沉默，李叔终究先扛不住，抬眸恭敬问：“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王黎雾鼻腔轻哼，“那还有一件事，劳烦李叔亲自去办。”
“什么事？小姐。”
“政法大学，国际关系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