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破的话在陈十紫喉头来回打转。
就要破出来。
她想问：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王絮风在对面微微俯视陈十紫，漆黑的瞳孔如有两团白磷火苗在幽寂燃烧，带着洞明人心的力量，清正无欲的脸浮出隐忍。
一分多钟，两人在婆娑树影下，相视无言。
发丝舞乱，气氛诡谲。
陈十紫最终盖住眼皮。
退却了。
喉咙里好像有一块墨，被那目光强摁进砚台里，一点一点和水研化。
说的是：“奶茶？好……我喝芋泥奶绿……小杯，你喝什么？”
王絮风抬手温柔抚了下陈十紫的后脑勺，沉默的目光混着悲伤，只将手下飞乱的发丝一点点慢慢抚顺。
“跟你一样。”
***
深夜，王黎雾的车暗自停在偏远的道路旁，路上行人、车辆寥寥无几。
她看到陈十紫从地铁站里一个人出来，在朝家的方向走，双手抱着杯奶茶，攥地很紧，神情很低落。
路灯昏黄，王黎雾坐在车里，唇角幽冷一勾，上半张脸埋在阴影里，下半张脸呈现出老式相片的昏黄，11月的天气让她周身都围绕着寒意。
难受吧，
小家伙，
对王絮风尾巴摇那么欢，
被扔了，可别到处爬！
乖乖来我怀里，趁我对你兴趣还在。
不然，可有的哭了。
王黎雾打了通电话。
“林愿，去把……”
那是她的下一步计划。
……
***
11月21号，陈十紫入职了一家千人公司，还是做网站运营设计师。
入职第三天，本部业务忽然放出消息要被王氏集团合并，次周周一，整个业务部都要搬去王氏大厦。
陈十紫懵了。
有这么玄幻的事吗？
但听公司的老人说，合并的事早就在谈了，还说，天上掉馅饼，陈十紫赶一个凑巧。
陈十紫本人内心oS：现在离职会不会太明显？
王黎雾知道了，指不定又要怎么想，上次不就找机会给她挖坑了吗。
同一个城市，抬头不见低头见，打工人不至于和一个大老板结梁子，而且本身就没有什么仇怨或者利益冲突，顶多就是些小摩擦，过程又相当复杂，夹着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人，难厘清，但王黎雾一个总裁总不至于要搞她一个小蚂蚁，毕竟之前还说要实现一个愿望，感谢她的救命举动。
陈十紫想来想去，觉得要被当下情况困住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她当即决定入职王氏。
顶多干不下去再辞职！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封杀？
问题不大。
就先呼吸呼吸这一等写字楼的空气，看看是不是真那么高人一等。
陈十紫相当有骨气想。
……
***
周一，陈十紫立马真香了。
有！
还是相当有。
这办公环境，
这高端流畅双电脑，
这松软旋转大皮椅，
这小零食、食堂、奶茶、下午茶……
免费的，
量大，管饱。
一个字——
绝！
陈十紫坐在她工位上，开心到简直要起飞，椅子转的滋溜滋溜的。
不知道是哪个小姐姐灵感爱心双爆棚，给每个工位上还放了盆小仙人掌，贼可爱，跟三根带刺的手指似的。
妈耶，
当时她校招咋没赶上王氏呢？
果然是一个人太年轻，没人给她指点吗？
错过了一个亿……
劳动合同的更换效率也是杠杠的。
上午刚入职，下午就签了。
陈十紫决定摒弃前嫌，好好做人！
心理洁癖也是可以灵活洁癖下……
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那我就酒瓶子砸人！
主打一个不受闲气。
她盼望着那天的煞笔经理千万别来找她！
她还想把食堂的免费炸物、蛋糕、八大菜系吃个遍，奶茶也还没喝够……
***
这时，就有必要提一提伟大的『墨菲定律』了。
它虽迟，但到。
下午，陈十紫就被那男经理叫去谈话。
陈十紫只想喷两个字：打住！
有什么话先别说，容人再吃两天。
心好塞……
不能再白嫖了。
她感叹，果然这辈子跟馅饼就没缘分。
一进会议室，陈十紫肉眼可见就沉了下来。
林愿在里头坐着。
三个人分别占了三个方向位置。
陈十紫和男经理面对面坐着，林愿在垂直方向主位坐着，掌握着绝对话语权。
上来就说：“陈小姐，你好，我是林愿，本公司高级经理，我们在合并公司的员工名单里发现了你的名字，很意外，但鉴于劳动合同已经签了，也来不及征求你的意愿，为不影响项目进度，现在需要解决你和田经理之前的矛盾。”
陈十紫眉毛一扬，从林愿的官方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明确态度来，示意对方可以继续。
田经理脸色则有些沉重难看，面挂不住。
“我可以叫你小紫吗？称呼陈小姐比较麻烦。”林愿问。
“可以。”
……
听完林愿理性的解决方案，陈十紫陷入认真思索。
田经理的脸皮却有些龟裂。
林愿叫他们俩同给一个新项目的网站做页面设计，到时候公司会将两个都投去市场，收益更好的留下，收益次的调部门。
陈十紫万万没想到是这样。
还以为会被直接劝退……
也好，输了算她技不如人，卷铺盖走人就是。
到时候肯定也吃饱喝足腻了。
稳赚不亏。
索性利落答应。
田经理看陈十紫这么轻松，只觉得自己被这刷下去的小女生轻慢了，心里实在恼火。暗暗发誓，一定要将陈十紫扫地出门、狠狠奚落！
……
***
田经理任务吩咐下去，天天都有人给他汇报进度。
陈十紫却谁都不认识。
这公司原本的壳她也不过才入职三五天，同事根本就不熟，再加上她本就是个社恐，顿时陷入重灾区，没人搭理她，“老”同事都去抱新经理大腿，谁管她这刺头。
陈十紫内心却很轻松，甚至窃喜。
老天爷，我爱你！
老子根本不爱团建、社交、小团体！
请让被孤立的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入职一星期，
不是996！
不是886！
不是715！
王氏007，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走过路过，咱千万不要错过！
嗷……来，瞧一瞧，看一看吼……
***
陈十紫的肝快要被干废了。
一个人当十瓣花。
顶着一头油光锃亮的黑头发，两个黑眼圈大的跟熊猫眼一样。
精神就一个词。
萎靡。
要不是大伙都知道小姑娘是独自接了大案子，天天住公司里，不然，还以为是——
纵那个啥，过度了……
陈十紫把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终版页面设计提交了。
上千个产品、10万字英文文案，几乎要把脑汁绞干，还得把页面做的漂亮富有艺术感——就为让广告收益好点，她算是把自己榨干了。
今天她就要回家！
洗头！洗澡！
舌头干的发苦，奶茶、好吃的也都食之无味。
人活脸，树活皮，就为争一口气。
陈十紫在工位上吐了。
可又没吐。
肚子里没货，全是酸水。
她以百米冲刺速度狂冲进卫生间，扒着洗手盆快把胃呕出来。
保洁阿姨：小姑娘，几个月了？头胎吗？反应这么大……
陈十紫双目空洞失焦：……Yue！
***
王黎雾的办公室桌上，立式电脑展示着刚提交上来的百页网站设计。
随意一帧，都是艺术大片、高端品牌风格，精准定位人群。
而王黎雾本人，靠在椅子上，则抱着一台笔记本幽幽滚笑。
心情十分愉悦。
屏幕动图大屏展示着令她开心的画面。
一个邋遢少女正在卫生间狂呕，腿软发颤。
王黎雾将手边的仙人掌轻轻拨动，嘴角阴冷。
她记仇。
且有仇必报。
小家伙，看你还敢不敢看王絮风的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