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空的？”
老爷子寻思着，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厉害吗？才多会儿，就又荡平一层了？
四人环顾四周，只见有七八人分散在角落里打坐调息，似乎是受伤过重，不准备再往上了。
师如月刚要迈步，却忽的一顿。
垂眸望向脚下。
再一瞬，七彩炫光自脚底升起。
“阿......”
诸葛青云的声音响起，又消散，反应过来时，四周已经堕入黑暗。
一瞬间，所有人都不见了。
唯余一面巨大铜镜，静静屹立在师如月身前。
可镜中却虚无一片。
师如月盯着镜子，眼中有短暂的迷茫。
而后，她手一张，召出黄昏。
抬手，举镰——
“等等！！！”
那镜子吓出尖叫爆鸣！
“我是第三层的守层使！考验还没开始！你砸了我也不算的！！！”
师如月的镰刃险险悬停在铜镜上方不到三指宽的距离。
“何不早说。”
师如月略有些惋惜地收回了黄昏。
镜灵心里苦哈哈，它这不是想故弄玄虚一下，好给玩家一个下马威吗，谁能想到会有暴力狂一上来就要砸镜子的。
“你不知道吗？四方塔每三层中，都会有一次独立考验，是为了防止有玩家浑水摸鱼而特意设置的。”
不然万一某一轮进来的玩家里，出来个超级高手，一个人猛猛通全关，其他人岂不就是只需跟在屁股后头，就能坐享其成了？
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只有通过独立考验，才能打开通往下一层的专属通道。方才你们踏入这一层时看到的那些玩家，便是因为考验失败，才不得不停留在此。”
不过也不亏了。这里虽然才是第三层，但灵气较之外界已经足够充郁，在此修炼一日，怎么着也能抵上外界修炼七日有余。
师如月点了头：“怎么考验，你说。”
“好嘞。”
面对师如月的反客为主，镜灵也不生气，好脾气地陈述规则：
“你对着镜子，回忆你曾遇到过的最强对手，战胜tA，便是考验成功。不要试图耍小聪明，我既能幻化出玩家心中所想，就自然能判断玩家是否在说谎。”
师如月微微侧头，好似在回忆。
与此同时，铜镜发出淡淡的光辉。
镜中如回马灯一般，闪烁过无数个画面，有红衣刀修，有白衣剑客，有灰袍老者......
最终，却定格成一团黑雾。
而后黑雾又缓缓凝成人形，化作一个头顶漆黑魔角的青年男子。
“你变换出来的辛夷，能有他几分本事？”
师如月淡淡问道。
镜灵却心肝肝都在颤。
辛夷......辛夷......
那不是数万年前就已经身陨的那位魔尊的名讳吗！
好半天，镜灵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这、这毕竟是幻化出来的东西，自然是你想象中他有多强，他就有多强。”
“知道了，开始吧。”
师如月这漫长的一生，鲜少败绩。
唯此一次，败得尤其惨烈。
祖魔，辛夷。
但那些诸如不甘的情绪，早在九幽炼狱中，就已经被磋磨殆尽。
眼下选择辛夷作为对手，也不过是偶然想到了而已。
“好、好的。”
镜灵磕磕巴巴地应了，而后镜面中形成巨大漩涡。
“您请。”
师如月扛着黄昏，抬步走进漩涡。
漩涡中，是蒙蒙虚空，“辛夷”就站在那儿，微微扬着下颚，以一种轻蔑的目光，注视着师如月。
“太蠢了。”
这样的眼神，倒真像辛夷那蠢货。
师如月举起长镰，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掠去！
“师如月！你不过是本尊养得一条狗！竟胆敢弑主？！”
“辛夷”化作黑雾主动迎上！
转瞬间，两道身影已然交错！
“辛夷”唇角勾起，眼中尽是目空一切的狂傲，黄昏固然是神兵利器，但他堂堂祖魔，又岂会惧？
然后，他看到师如月手中的黄昏化作血雾消散。
什么？！
不好的预感骤然升起。
师如月两指一并，黄色符纸便于指间引燃。
“天雷，引。”
“辛夷”瞳孔一缩。
而同一时间，师如月已经撤身疾退！
虚空剧烈震颤起来！
再一瞬，咔嚓咔嚓——
如镜面般碎裂！
琉璃炫光自裂缝中穿透进来，师如月利落化雾穿过缝隙，眼前一晃，又再次站到铜镜面前。
脚下震感仍在，铜镜在颤，黑暗在颤。
轰隆——
铜镜中，天雷轰然降下，“辛夷”满面仓惶，拼命想学着师如月往缝隙里钻，适才的倨傲早已荡然无存。
但他本就是镜中产物，又如何能逃出？
只能任由自己被这恐怖天雷吞没。
刹那间，世界变得安静，铜镜镜面却渐渐失了光泽。
变得斑驳、坑洼、朦胧。
镜中画面也一瞬湮灭。
本以为是惊天动地的旷世一战，可分出胜负却只在眨眼之间。
“如何？我可通过了？”
师如月淡淡问道。
许久，才听镜灵的声音响起。
“过、过了，过了......”
镜灵似乎变得极为虚弱，语气中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
它在恐惧。
一开始，因为“辛夷”的出现，害怕去细想师如月的身份。
后来镜中三言两语间，师如月身份清晰，它更是慌到大脑一片空白。
但直到最后，天雷劈下的一瞬间，这种惊恐才达到顶峰。
它知道它完了。
那是货真价实的天雷，里面流泻出的是货真价实的天道气息。
天雷在四方中降下，这预示着：
一直以来小心隔绝着天道窥视的四方，在这一刻，彻底暴露在天道的视野里。
它不知道该怎样跟主子交代。
满脑子都只剩丧钟的声音在回荡，本体上的创伤反而已经无暇顾及。
“第四层的门。”
师如月提醒道。
“奥，对，对。”
一扇亮着白光的门，在铜镜后方不远处升起。
师如月缓缓抬步走向那扇门，与铜镜错身而过时，她又顿住脚步，微微侧眸：
“我的那些朋友，可都通过了？”
“......过了。”
它本体受损过重，已经稳定不住镜中世界，所以就匆匆将所有正在考验中的玩家，按照大约形势大约分出胜负，该送去下一层的送去下一层，该弹出考验的弹出考验了。
“如此便好。”
师如月手一张，黄昏再度出现。
铜镜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镰刃碎成数段！
它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分崩离析，直到意识消散的前一刻，它才幡然醒悟：
是了，它根本不必恐惧该如何交代。
因为从它知道得太多，从一开始，就注定会被灭口......
衣摆袅袅间，师如月穿过那扇门，如松般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光里。
......
第四层现下正热闹。
已经有不少通关快的玩家，与这一层的神兽缠斗在了一起。
“阿月！”
诸葛青云几人只比师如月先上来一步，见她出现，便快步迎了过来。
边上，几个被仓促被送出来的玩家，在咋咋呼呼。
“啥情况啊，我才刚打到一半，怎么就直接通关了？”
“我也是，刚准备使出必杀技呢，好家伙一阵地动山摇，对手直接就没了！”
“嗐呀！别管了！快去帮忙！他们比我们通关快！一会儿下一层没准儿还得指望他们呢！”
“是是！快去帮忙！”
呼哧呼哧几道身影从身边掠过，周围才安静下来。
“可还好？”
诸葛青云语气隐带担忧。
师如月轻轻摇头：“遇到老熟人，便顺带将天道给的符纸用了。”
昨日帮老爷子融合茼天草之后，师如月一行人是打算直接进四方塔的。
但到了四方塔跟前才知道，四方塔只每日子时开启，五分钟入场时间，时间一过，便塔门关闭，直到次日子时才会再次开启。
于是当日下午，师如月又去了趟广林癸卯斋，告知他们自己接下来的安排。
末了，没什么事，就回客栈睡了一觉。
也就是这一觉，睡出了问题。
天道不请自来，入梦了。
他骂骂咧咧，说自己在王城降了天罚，才刚劈了一下，人没了。
师如月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来的。
但并非如此。
天道是来报喜的。
因为之前他一直都感应不到四方的存在，但这次，四方替人挡了天罚，沾染上了因果，他直接就定位到了四方准确位置。
但想要链接上四方，破开四方阻隔他视线的屏障，还需要一个媒介。
比如一张存储着天雷的符纸。
只要师如月将符纸在四方中引燃，天雷降下，四方就将彻底暴露无遗。
只不过要注意，引燃符纸时，要选一个空旷的地方，尽可能地不要伤及无辜，免惹业债。
作为又帮他一个大忙的报酬，师如月问了天道一个问题。
初代妖域之主，斯兰，真的飞升了吗？
天道的回答是，不曾。
劫雷已降，不曾飞升。
是以，老爷子的身份也昭然若揭。
符纸是阿空赶在子时前，特意从天机阁取回的。
天雷是在铜镜的肚子里炸开的。
一切都是这么刚刚好。
闻言，诸葛青云也落下心来，笑道：
“如此便好。”
他当然知道师如月很强，但方才师如月突然从他眼前消失，他无论如何控制不住不去忧心。
就算有妖司契约在，他知道她没有受伤，但他却怕她会在镜中，见到不想见到的人，怕她的心因此染上一丝一毫的阴霾。
但好在没有。
阿月似乎从来没有弱点。
诸葛青云叹了口气，没有弱点固然好，但也没有他表现的机会啊......
师如月并不知道他此时心中的千回百转，已经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战局。
正在被众多玩家猛力围攻的，是一只通体赤红的异兽。
细细看去，此兽形如赤豹，五尾一角，声如击石。
“上古恶兽，狰。”
师如月叫出了它的名字。
诸葛青云也随之望去，须臾，眼中升起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味。
“看着不太好惹的家伙。”
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接连几声惨叫。
“啊！！！”
又一个玩家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该死！谁特么封一下这东西的走位！”
“妈的！你以为老子不想？！太快了！根本封不住！”
“绕后啊！断它的尾巴啊！明显它的尾巴才是主要武器！”
“你特么也知道尾巴是主要武器！靠近尾巴跟往刀口上撞有什么区别！”
终于，有人惊慌失措地将目光投向师如月一行人，抓住救命稻草般呼喊道：
“那边的前辈！可否出手相助！”
老爷子重重哼出一口气，就欲上前：“我来！”
师如月长镰一横一带，便将他拦腰勾了回来。
“让诸葛青云去。”
师如月语气淡淡。
诸葛青云轻笑一声，人已提剑风一阵似地掠出。
“收到。”
老爷子看着诸葛青云的背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登时就气完了：
“不是！你都没朝他看，怎么就知道他想去呢！”
“不必看。”
“得！让你俩心有灵犀到了！”
师如月唇角勾了勾，不置可否。
诸葛青云对战一只盗版神兽，当然没有悬念，只不过是诸葛青云的玩心太大，愣是戏耍了狰十来个回合罢了。
毕竟四方塔总共十八层，倘若第四层就能绊住他们，那他们也不必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回家躺床上被子把脑袋一蒙，天塌任它塌去吧。
第五层，也是诸葛青云一马当先，十回合内打得守层神兽抱头鼠窜。
到了第六层，又是单人考验层。
和第三层一模一样的琉璃空间，踏出第一步时，流光乍起，又站在铜镜前。
仍是铜镜，与第三层不是同一面，但估摸着是同源所出。
说明白点，就是系统产物。
千幻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好东西了。
“欢迎来到第六层，单人考验层。这位玩家，请进。”
铜镜机械性地念完自己的台词，然后镜面出现漩涡，邀请师如月入内。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与第三层铜镜的风格截然不同。
只是它没有提问，师如月也不知道进入铜镜后会遇到什么。
不过没关系，绝对的强大可破一切。
师如月踏入铜镜，未曾有半分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