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媛还来不及说话，但又因为刚刚不小心差点撞到他身上，此刻鼻尖都是那股清冽的乌木香。
虽然这款香水的确冷门，跟比较寻常的乌木香不太相同，后调不烈，却有一种神奇的醇厚。
她以前有一个追求者，也喜欢用类似的木香，甚至还为此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品位高人一等。
但事实上品味和见解这种东西，只要你存在一种“自己就是比别人好”的优越感以后，反而就会突然令人感到厌烦。
当时那个人每次来见自己都要用足量的木香，明明不太具有攻击性的气味生生他被喷得令人头晕，简直快要喘不过气。
而段清寒大概是因为身上有一种平和的谦逊，而本人又足够淡定且出身不凡，所以才真正显出了这款香水的独特性。
关键是他还说……
是为了自己。
赵媛见过很多满嘴跑火车的男人，说话大多没什么能听得进去的，自以为是的吹嘘实在让人更加讨厌，那是浮躁且仅限于表面的无趣的人。
或者说，要是段清寒一早就说他准备好了这一切，说他找秘书问了香水，可能自己也不会有太多的反应，顶多就会赞叹一句哦，你这个香水味道还挺好闻。
可是与真诚中又夹带着一点不安相似，在之前可以坦诚说出自己确实没有经验之后，又如实承认，不是没有动过别的心思。
这样的有真有假反而最能让人招架不住。
赵媛一边觉得这人手段实在是高，可是刚才对方眼睛里那些话也并不是作假，更何况他甚至与自己分享了，也许他并不愿意回顾的那些少年时光，如果说那些东西也全是他信口胡诌出来的……
那赵媛就只能甘拜下风，承认这人是个绝对的高手。
但很明显，段清寒并不能归在这一类里。
好歹也工作了这么久，这么点眼光还是能看出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平静下来，然后才重新抬起头看着对方。
段清寒也在看她，好像在观察自己是不是因为刚才的话而有什么想法，干脆自己解释：“之前的香水调配都是我母亲的设计师配合一起的，所以没怎么上过心，这一次是我自己选了几款之后问了别人，说这个最好，于是我想试一试。”
“是很独特的木香，很惊艳的组合。”赵媛略微后退一步眨眨眼，看上去也还算镇定，点评起香水。
“——所以现在看来，我应该是赌对了？”这一次换成了段清寒含笑看着她。
于是刚刚才好不容易装出来的淡定情绪，差一点又没能维持住，赵媛略微有一点不自在的偏过头去：“还……不错。”
“那就够了。”段清寒点点头。
“那现在要不要送你回——”
段清寒刚开口，想问要不要自己现在送赵媛回去，只是还没说话，不远处的夜空中忽然传来“砰”的一声，然后就是身边人的惊呼。
好像这边的路人都被中间吸引得抬头寻找，原本段清寒对此并不太感兴趣，然而看到赵媛抬起头，便也还是顺着对方的目光跟着一起看过去——
原来是不远处的游乐场开始放起了烟花，在亮着灯的摩天轮上闪烁着。
这个夜晚本来就能见度很高，在这样的夜空突然绽放起烟花实在是非常赏心悦目，赵媛也是看到烟花才想起来，这里好像之前本来就在修一个游乐场，夏眠之前好像还跟梁屿川来过，对此给自己分享了一段狗粮故事。
毕竟赵媛其实对这种东西不是特别感兴趣，因此不是看到烟花都不会想起来，原来这里就是那个游乐场的地址。
不过怎么是这个点放？
她抬起头看着天上：“我怎么记得这家游乐场以前八点就闭馆了？”
“小姑娘不知道了吧，”一旁卖巧克力蛋卷的一个阿姨听见了赵媛的话，笑眯眯的说，“你可能不太来我们这边。”
赵媛点头：“我今天也是过来吃饭的，这边确实不常来。”
那个卖巧克力蛋卷的阿姨看了一眼她身边的段清寒，露出了一点了然的神色，然后继续回答赵媛的疑问：“这个地方以前本来就有游乐场，不过那个时候因为有些地方还没修好，就只是开到晚上八点。不过我天天都待在这边，所以知道这家游乐场，好像是扩建了，也为了营业时间更长一点还开了一个午夜游乐园的模式。”
什么午夜游乐场，听上去如果不是韩剧里男女主角表白的标配场景，那就是恐怖片里经常会出现的诡异地标了。
因此赵媛有些对此不太感冒：“……原来是这样，谢谢阿姨。”
“我前两天就听说这游乐场的夜间项目马上要竣工，当时就有些小年轻过来，问什么时候开业，现在估计是夜间游乐场彻底建好开放了吧。”
旁边有个路人也听见他们的对话，随口说道。
“是的是的，你们都不知道吗？这家游乐场现在夜间开启的模式跟白天还不一样呢，比如说夜间摩天轮和跳楼机还加了新的灯光，听说还有个水上世界也是限时夜间开放的。”
“我朋友就是里面的工作人员，说这几天去的话还会有惊喜，我还以为大家都是往这边去的。”
赵媛大概知道了为什么这里会有人往那边走，感激地点点头：“谢谢。”
怪不得现在都马上十二点了，还有这么多人在外面，而且很多都是年轻的情侣和大学生。
不止如此，旁边的小商小贩也不少，有卖卡通发夹的，也有卖单支玫瑰的，还有特地搬了小吃车过来的……各种各样，不一而足。
赵媛抬头看去，在烟花的映衬下，此刻的夜空显得格外透亮，而天上的星星依然高高坠着，而烟花燃烧的声音响彻天空，却依然在此刻有一种别样的柔和的美。
赵媛从来对这种需要排队去游玩的东西兴致缺缺，不过烟花倒还挺好看的。
这么想着，她就又忍不住驻足片刻。
大概是看到她的反应，段清寒第一时间并没有立刻问出口，而是先陪着赵媛也停下脚步，看向夜空。
“该说不说，这个烟花看上去质量还挺高的。”赵媛喃喃着。
不是那种只是用来敷衍观众的普通烟花，可能游乐园修了这么久，也为了给自己造势，因此十分大手笔地买了很高级的紫色烟花，从上升到绽放形状都很完美，而在夜空展开的时候又有各种各样的形状，甚至还有可爱的动物、玫瑰或者冰淇淋的模样。
是很好看。
赵媛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旁边的人刚才似乎好像有话要跟自己说。
她这才转过头去问段清寒：“对了，你刚才是想说……”
“你想再看一会儿吗？”段清寒好像察觉出来赵媛心情变得愉悦，“你明天是不是夜班？”
赵媛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记得，不免有些惊讶，然后点点头：“是的，本来明天早上要去查房，不过我有两个需要特别看医嘱的病人已经出院了，所以就可以等到下午接班的时候再去，然后上一个晚上回来又可以睡一觉。”
“你怎么连这个都记得住？”她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
然而段清寒在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表情甚至还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沉静：“这不是最基本的事情么？”
“况且你的排班表也很好记，多看两眼就能背下来了。”
如果是在今天以前，段清寒对自己说这句话，赵媛可能会觉得他是不是有丰富的追人技巧才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可在今天之后，在她听完了段清寒过去以后忽然就觉得，可能这一切只是段清寒与生俱来的习惯而已。
不知道这一切的自己可能会赞叹段清寒实在贴心仔细，可是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习惯之后，又莫名有一种隐隐的揪心。
好像真的会短暂的带入那个时候失去心爱小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却还要强装镇定的少年。
不过段清寒不知道现在的赵媛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她喜欢烟花的模样问道：“那要不要今天晚点回去？”
赵媛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不是想去那边看一看么。”段清寒说，“趁着开业，要一起过去吗？”
赵媛脑子莫名晕乎乎的，还以为是段清寒想要去看看，然后来询问自己是不是明天上夜班。
反正过去也不远，明天还能睡个懒觉，今天稍微晚一点也没有关系。
这么想着她便点点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