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说完那句话，车内立刻安静下来。鹿夫人默默垂泪，鹿老爷叹息着看向窗外。
十月末的晚上风很冷，蓁蓁明明穿着外套，下车后还是被冻得直打哆嗦。
鹿鸣啧了一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当成毯子给她披上。鹿老爷没说话，抱着蓁蓁进了医院，从小儿骨科到小儿神经外科，全都详细查了一遍。
头部磕伤没有触及神经，不过右手骨折，需要打石膏固定，一周后复查。
“你能忍到现在，真棒！”医生打石膏的时候，笑盈盈夸赞蓁蓁。
“那要多久才能恢复？会不会影响以后手臂活动？”鹿夫人很担心。
“不会，她伤得比较轻，再加上孩子的愈合能力好，一般情况下四到六周就可以恢复。”
“那就好。”
四人在医院呆了快两个小时才弄完，出来时已经九点了。蓁蓁想睡，但是受伤的地方像是针扎一样难受。
由于她没吃晚餐还受伤了，厨房接到鹿夫人的电话，提前做好鱼羹等着。
蓁蓁勉强吃下小半碗粥，上楼后，吴妈帮她洗澡陪她睡觉，免得半夜乱蹬碰到受伤的地方。
第二天，童童听说她受伤，闹着要过来。
童童虽然经常跟她抢玩具，但自认为是男子汉，不能欺负受伤的妹妹，所以处处让着她。
当然，她也会努力吹彩虹屁，恨不得把童童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童童很开心，结果就是要给她喂饭。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为了转移童童的注意力，她提议用左手比赛吃饭，看谁吃得多。
童童一听比赛就来劲，左手拿着筷子吭哧吭哧埋头干饭，中途连头也不抬。
蓁蓁夸他厉害，会的东西好多，自己也想变成他那样的人。
鹿夫人笑着问她想学什么？
她很想回：所有关于衣食住行的一切！
鹿鸣昨天主动离开房间，说明他有可能变好，那便意味着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完成任务。
为了不浪费首富孙女的资源，她必须在完成任务之前，努力学习生存的技能。谁知道下个世界是去远古时期还是古代社会，或是战乱的时候……
然而不管去哪儿，人类都离不开衣食住行。相比学习艺术，她更愿意学习安身立命的技能。
“奶奶，我想学做衣服！”
“学做衣服呀？好棒的主意。”
鹿夫人特意找了位老师来教蓁蓁做衣服，对方姓刘，主要是寓教于乐，培养兴趣。
刘老师才二十多岁，温柔和善，原以为自己是高薪育儿嫂，没想到小朋友问题还挺多。比如布从哪里来？怎么染色？古代人怎样做衣服……
刘老师看在薪水的面子上，不管蓁蓁问多无聊的问题，她都会认认真真回答。如果回答不出来，那就上网查资料，甚至专门做衣服给她看。
从买布到染色，再到量体裁衣。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蓁蓁去医院复诊那天，鹿鸣特意空出时间，这让她觉得受宠若惊。
不过见到鹿鸣，她才猛地想起来调查的事。于是出发前询问吴妈，鹿鸣小时候是不是受过伤？
吴妈默默叹了一口气说：“鹿鸣少爷曾经从学校楼梯上摔下来，手臂伤得很重，左手小拇指断裂。可惜在他最需要父母陪伴的时候，老爷跟夫人都很忙碌……”
吴妈说，鹿鸣受伤后性格大变。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十一月的运城已经很冷了，街上的行人穿得很厚，天空阴沉沉的，偶尔还会下雨。每当飘雨的时候，冷风就会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蓁蓁这周都呆在别墅里没什么感受，等到医院才猛地发觉，冬天真的到了。
医生说她恢复很好，石膏过两周就能拆了。
鹿鸣把她跟吴妈送到家才离开，他这段时间忙着成立游戏公司。鹿之苹害怕弟弟被人坑，特意找了两个可靠的人去帮忙。
蓁蓁见他的车消失在视野中，立即跑去找管家爷爷。听吴妈说，关于鹿鸣小时候的事，管家最清楚。
“蓁蓁小姐想知道什么呀？”管家戴着眼镜，笑容很慈祥。
“我想知道爸爸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人？”蓁蓁眨了眨纯真的双眼。
“我记得有几本相册，蓁蓁小姐请稍等。”
“谢谢管家爷爷。”
在管家的故事里，鹿鸣九岁以前活泼开朗，爱笑爱闹，有点蛮横，但会听取他人意见。
不过受伤后就很少笑了，性格也越来越暴躁。夫人跟老爷找了心理医生治疗，奈何没什么效果。
果然受伤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蓁蓁，想来知道的人很少，或者即便知道也没人会说出来。
十二月蓁蓁拆了石膏，右手也慢慢恢复正常。可惜这么长时间，她还是查不到真相。
后来鹿之苹领着童童过来玩，无意中跟鹿夫人提到以前的事，她便竖起耳朵偷听。
鹿夫人说，鹿鸣直到现在还记恨着他们。
鹿之苹说，当初做错事的是爸妈，既然没有道歉，也没有改正，凭什么要求孩子原谅？
鹿鸣九岁时在学校摔下楼梯，满头是血。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于是给父母打电话，想要说最后的遗言。可惜一个说在忙，另一个说等会儿，就挂了他的电话。
当他从医院里醒来时，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他爸跟女明星开房的视频，她妈跟男演员在车上激吻的照片。
原本他不相信，直到亲眼目睹父亲跟别的女人在家里翻云覆雨，母亲拉着陌生男人进房间。
以前，他总觉得父亲严肃认真，母亲追求完美，所以才对他跟姐姐严格要求。没想到，对那两人来说，孩子只是婚姻的附属品。
从那之后，每当父母的手碰到鹿鸣时，他总会剧烈地呕吐，鹿老爷还找来心理医生干预。
蓁蓁无法想象，当时的鹿鸣有多绝望，她光是听着都忍不住心痛万分。
晚上鹿鸣回来，精神很疲惫，并且身上充满酒气，创业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爸爸，我做噩梦了，梦到一只可怕的大老虎要咬我。”蓁蓁抱着枕头出现在鹿鸣门外。
“你也就用得到我的时候，才会好好说话。算了，听说你最近在学做衣服，学得怎么样？”鹿鸣刚洗完澡，裹着睡衣胡乱擦了擦头发。
“我知道种桑养蚕，蚕丝可以用来织布，布可以染成各种各样的颜色做成衣服。”蓁蓁爬到鹿鸣的床上。
鹿鸣是个爱享受的人，他的床很大很讲究，被子、枕头全是进口的床上用品。
“挺不错的。”鹿鸣揉了揉她的头发。
“爸爸，只要你不做坏事，我就帮你做衣服，我们拉钩好不好？”
“啧，你做的衣服能穿吗？”
“当然可以，你知道第一个种桑养蚕的人是谁吗？她叫做嫘祖，有个成语叫做嫘祖始蚕……”蓁蓁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鹿鸣看着小小一团的人儿握住自己扭曲的小拇指，空洞的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慢慢填上，夜晚变得不再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