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不再是母子的关系，齐砚也不便在萧山夫人府久留。
母子二人静坐略说了几句，待把话都说开了后，齐砚便也起身告辞了：“时间不早，夫人先着，某人告辞。”
凤阳也跟着起身，明显一脸依依不舍的样子，仍挽留着：“这就要走了吗？”
齐砚笑：“如今不是从前，日后再见，彼此间还是得掌握一个度的好。虽说，京中肯定有不少人疑心母亲身份，但猜疑和能真正拿出实证来，还是两回事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日后尽量少见，若真要见，也是要时刻多保持着些警惕的。”
看着母亲脸上流露出来的失望神色，齐砚略顿了一顿，又郑重说：“母亲，你我母子情分，彼此牢记心中就好。很多事情要看长久，来日方长。”
齐砚说完又一抱手作揖，然后转身就要走。
凤阳急急喊住了他，冲他背影说：“所以，你已经真的原谅了母亲，是吗？是真的原谅了，而不是骗我的。砚儿，娘不想听假话，娘想听实话，哪里实话或许并不好听。”
齐砚没有犹豫，立刻就转过身来了，然后冲母亲笑，道：“当然。”然后进一步解释，“其实我一早就猜出了真相来，也早在再见母亲之前，就选择了释然。比起母亲真的命丧于火海，我宁愿母亲如今是另换了个身份活在这世间的。”
又郑重说：“娘，儿子真的不怪您。真的！”
凤阳哽咽，一时难掩激动情绪，她含着泪花拼命冲儿子点头：“娘知道了，娘知道了。娘心里很高兴，娘会好好活着的，你、你不要牵挂着娘。日后……日后……”
“日后娘若想见儿子，随时差人来传。儿子若无事，还如从前一样，随叫随到。”齐砚主动接过话说。
“嗯！”凤阳拼命点头。
为表示自己心情的激动，她拼命拼命的点头。
齐砚没再说什么，只是又冲母亲笑了笑。那笑容，天真纯粹，这样的笑容，已经很久都不曾出现在他脸上过了。
可待转过身来的一瞬，他脸上的笑又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沉的冷漠。
他肃着张脸，只冷漠着往外去。
而凤阳呢，虽仍在哭，但此刻的心情却同见儿子之前时的又完全不一样。
此刻的她，是释怀的，是轻松的，是觉得往后的日子并不一片阴霾，是仍可期待的。
.
或许是因为在儿子这里得到了绝对的安全感和安慰吧，以至于回宫后，再见到圣上时，凤阳脸色也没之前那么难看了。
自然不会这么快就恢复到从前相处时的状态，但至少，她对萧启年说话时，不再夹枪带棒，也不再阴阳怪气。
而是，又开始同他谈起了条件来。
“往后我每隔段时间便要去一趟萧山夫人府。”瞧见他人，凤阳直接提出这样的条件来。
萧启年不怕她提条件，只怕她一直无欲无求，这样他反倒不好下手。
如今好了，只要能提条件，以后的关系便可慢慢修和。
“当然可以。”萧启年想也没想，便立刻答应了，“那本来就是赐给你的府邸，自然就是你的第二个家。日后但凡你想出宫，都无需向皇后汇报，只需来和朕说一声就行。”
凤阳看着他，虽有退一步之意，但脸色仍是冷漠的。
提完条件后，就不再搭理人了。她只自己进内殿去，甚至为防身后天子会跟着她一道进来，她率先下了逐客令道：“我累了，陛下请回吧。”
萧启年也不生气，更不着急，而是顺着她说：“那你好好休息，朕先回去。”又说，“但凡有什么需求，只管来找朕。只要朕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凤阳没接受，也没不接受，只是没搭理他而已。
但即便如此，萧启年也十分知足了。
.
那边，齐砚回府后，苏韵娇也立刻迎了上来。
“见到了？”她急急问。
虽说心里早有了答案，八九不离十就是那个了。但，总归也只是猜测。
所以，她也想立刻从丈夫这里得到确切的答案来。
齐砚没说话，只是朝妻子点了点头。
苏韵娇瞬间明白了，然后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脸上也不自觉浮起了笑容来。
但很快，她想到了些别的，脸上笑意又渐渐消了下去。
“那……你们都说了什么？可有闹得不愉快？”她追问，生怕他们母子会因为这事闹得不愉快，然后彼此心中都有了隔阂，都不开心。
齐砚如实说：“敞开了心扉谈了，没有不愉快。相反，相谈甚欢。”
“真的？”苏韵娇黯淡下去的眼神又再次亮起来，这于她来说，无疑是很好的消息了。
齐砚笑，侧首望她：“难道我还会骗你吗？”
“当然不会。”苏韵娇突然抱着他手臂，摇着撒娇，“我只是为你们高兴而已，你们能彼此都冷静着坐下来好好谈这事，这实在是再好不过了。本来就该这样嘛，若真为此而母子反目成仇，反倒是亲者痛、仇者快。说不定，恰就落进了另一个圈套呢？”
齐砚心中早有盘算，所以此番同妻子聊天，语气也是轻松愉悦的。
彼此间随便说着闲话，很快，就进了正屋来。
又进了内厅，坐下来后，齐砚说：“如今她虽成了萧山夫人，但往后你若得空，还是可常往她府邸去。听她的意思是，陛下格外开恩，日后她也可常出宫来，居在萧山夫人府。”
苏韵娇自然不会拒绝，立刻就应道：“这你就放心吧，在我这里，一切都还是如从前一样的。”
.
几家欢喜几家愁，凤阳高兴，齐砚夫妇高兴，反观徐傅两家，就没那么高兴了。
不但不高兴，反倒还陷进了一阵愁云惨淡中。
原以为死敌命丧火海，再不能与他们为敌。却没想到，如今竟又以另外的身份回来了。
虽说换了个身份，堵住了悠悠众口，但谁又不是傻子，怎会猜不出一些内情来呢。
若此刻宫里的所谓萧山夫人真是曾经的凤阳长公主，那么陛下大费周章的给她换上这样一个身份，想必目的是为留她一直在身边。若她摇身一变，又曾经骄横的长公主变成了如今的宠妃，那她岂不是要更嚣张？
且凭天子对她的宠爱程度，若她真肆无忌惮的挑衅和报复，怕是谁也遭不住这样三天两头的挤兑。
别说反击了，日后再想有清静的安生日子过，也是很难了。
徐夫人才好了一阵子，如今，又开始闭门不出了。
她害怕出门，更害怕继续被盯上。只那一回，便整得她一辈子不再有脸面抬头见人，若是同样的事再来几回，她想，她估计也不会再有勇气继续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