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早，周言清与温良恭从一个早点馆子里出来，刚准备回六扇门，忽然感受到一道熟悉目光注视着自己。
他对温良恭说道，“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情要办。”
温良恭点点头，“哦，好。”
周言清一人走到一处偏僻之地，身形几个纵跃，出现在一个偏僻的亭台之中。
亭台中心圆桌，灰衣男装的明毓端坐在石椅上，已为他沏好了茶水。
“找我什么事？”
明毓笑道，“不找你做事，找你出来叙叙。”
“我马上就要开始做一件改天换地的大事，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处于忙碌之中，现在还有些时间，想找个人说说话。”
“此事若是做成了，自然择日再会，若是失败了，就当是为我送行，也不枉我二人相交一场。”
周言清知道，若没有意外，他们的行动必定是要失败的，沉默片刻，“你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告诉我，就不怕泄露了消息吗？”
“以你的身份，掺合这些事情没有任何好处，你现在的行动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明毓起身道，“陪我走走吧，那日我看你与那小姑娘在京城晃荡，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我也想试试看是不是真那么有趣。”
“你不会一直跟踪我吧？”
明毓展颜一笑，“你猜。”
……
周言清跟着冷青萍一起，会在街道上闲逛，找个热闹的地方，陪着她玩些幼稚的游戏，或者她陪自己玩些男孩玩的东西，而后在屋顶看夕阳。
与温良恭一起出去时，会被对方带着到公园，花楼这样的地方，并不多感兴趣，只是觉得新鲜，不讨厌这样的氛围。
可是如今与明毓一起，在一条集巷走了一刻钟不到，明毓就觉得无聊，转而带着他去茶楼，乐坊，棋馆，笔斋，甚至书院。
周言清都不太懂，却也不反感接触这些，明毓还手把手教他学琴，以他现如今的武学境界，也能做到过目不忘，一刻钟时间，大概能够上手，磕磕绊绊弹出一首前世常听的歌曲。
明毓皱着眉头道，“你从哪里听的俗气调子，不难听，但怪怪的。”
周言清只是笑着摇摇头，并不回答，或许往后真可以发展一下这方面的爱好，不为别的，就因为能常常听到前世的曲调。
他玩得不亦乐乎，可惜最后被明毓给强行拉走了。
明毓本想让他再作一首诗词，但是周言清想起上一首诗搞出来的事情，一口咬定自己不会。
一套流程下来，天色已经黑了，明毓将他带到一个地方。
金玉楼顶，也就是他们最开始相识的地方。
吃过晚饭之后，明毓将他留在堂中，自己则消失了近半个时辰。
暗红色的微弱灯光中，随着古琴声音响起，一个红衣盛装女子缓缓出来。
原本就绝美的容颜，精心描画过，美得更加惊心动魄。
周言清心神一震，只觉得心中怦怦直跳。
曲声一变，女子开始翩翩起舞。
未曾见过的舞蹈，力量，柔软，姿态等所有美好的想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完美的身段，令人震撼的舞姿，即便周言清对舞蹈从没有什么兴趣，也被这一幕深深吸引。
一舞完毕，明毓提着裙摆，一步步走到周言清面前。
摊开手掌，缓缓转了一圈，笑盈盈看着周言清，“怎么样，我美吗？”
“咳。”
周言清只觉得口干舌燥，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用颤抖的手端起一杯茶水，一口饮下，“我， 不太懂，还行吧。”
明毓重新坐到他对面，看着他局促的模样，一脸笑靥如花。
周言清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鼻腔里尽是对面之人身上的胭脂香味，更是不敢看她，只得生硬转开话题。
“在无牙门地宫之中，你为什么要救我？对你来说，我已没了利用价值，死在那片废墟之中才更符合你的利益，起码不怕我找你算账。”
“我听唐蜜说，你当时也还有伤在身。”
明毓偏头想了一会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我是云王府的嫡长女，自小被父王宠爱，从小到大，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六岁时，我与父母在集市中走散了，被江湖中盛名的高手王怜花看中，收为亲传弟子，不但倾囊相授一身武功，更是在寿终前，将一身功力尽数传给我。”
“小小年纪便拥有了世间学武之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功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兵法韬略也是烂熟于心，像我这样的人，自该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十六岁那年，父亲为了我的婚事，选中了一个年轻的举人，此人年轻英俊，文章学识都是上上之选，板上钉钉地可以高中进士，说不得还可以入二甲甚至一甲，前途光明，自然不愿当个混吃等死的郡马，但是父亲设计毁了他的科举之路，让其不得不认命。”
“成亲前，我见过他两次，的确是个文采斐然、彬彬有礼的俊俏公子，可其眼中的不屑与怨愤，我都看在眼里。”
“凭什么？我是云王的女儿，成化皇帝的亲孙女，太祖皇帝的血脉，文韬武略兼备，除了写八股文，他哪一点及得上我？”
“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得给我受着。”
“成亲当晚，我看着他烂醉如泥的模样，将他活活捏死，父亲知道了，也没说什么，派人处理首尾，也不再提为我筹备亲事。”
“后来，我察觉到父王的心思，对紫禁城中那个座位的觊觎，便自荐为他拉拢江湖中人，十二星相的龙首也是那时被我收入麾下。”
“由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人手在锦衣卫和京营之中成了气候，我还与铁胆神侯暗中达成协议，十年的筹备和谋划，我有信心让父王兵不血刃夺下皇位。”
“这些年里，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再瞧不上那些所谓天骄，也从未有谁让我感到无能为力，直到遇见你。”
“我对卜算一道其实是不怎么相信的，两年前闯六扇门那次行动之中，我连续卜算五次，都得到一个结果，若是正面碰上你，我一定会输。”
“在来京的路上遇见你，我知道你手段不俗，可也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你，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将你拦在六扇门外，并且起了招揽心思，可惜被你拒绝了。”
“见过你与铁胆神侯交手之后留下的一片废墟，我才明白你到底有着何等强大的力量，对你产生了兴趣。”
“在我眼中，你是一个强大，神秘，理性，除了武功，不易被外物诱惑的男人，却单单为了一个相貌平平、没有什么用的小丫头，委曲求全，做了许多事情。”
“不过即便如此，在当今天下，我依然觉得，你是为数不多有资格与我平等相交的人。”
她凑近周言清的脸，声音中带着魅惑，“我想让你成为我的郡马，帮父王登上皇位，届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等他百年之后，我二人未必不能携手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