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顶着黑眼圈来到了学校。
他昨夜几近一宿没睡。
前半夜的时候，电视台还有节目，虽说也是广告居多，但是也能消磨时间。
到了后半夜，他辗转反侧，在床上滚来滚去，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
他往搪瓷的茶缸里倒入刚才在早餐铺里五毛钱买来的袋装豆浆，往里头倒上至少三十克白砂糖，晃了晃就喝了起来。
和他同样精神恍惚的还有昨天那个被他一只手拎起来的小孩子。
这个高年级的小孩昨天回到家后就一直浑浑噩噩。
若是普通的大人，他当然不怕，甚至是普通的老师，他也不怕。
可是，他一想昨天那个抓住自己的老师是管风纪的体育老师，还能决定把人送到收容所里去，他就一阵胆寒。
最可怕的是，那个体育老师已经知道了他的姓名和班级。
他这一宿里脑袋中不停的回想着那些曾经经过收容所里的人，那不堪回首的自述。
第二天，他难得的没有迟到，早早的就来到了学校。
他虽然这么早来了学校，但是也没有到自己的班级，反倒是想一只孤魂野鬼在操场上游荡。
这时，兑好了高糖豆浆的王强，也正好端着大茶缸子下楼，他要看看预备的体育特长生们，早上的晨跑有没有偷懒。
四目相对。
高年级的小孩转身就要逃跑。
“站住！”王强吼了一嗓子。
他这一嗓子就像是孙悟空的定身术，白展堂的葵花点穴手，一二三木头人里那回眸一看。
那个往日嚣张的小孩就定在了那里。
王强缓步走了过去，“咳咳”轻了两下嗓子，“你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这个高年级的小孩哭丧着脸转过头，他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说道，“老师，我还有什么问题啊？”
王强也不知道他除了拦路劫钱之外还做过什么坏事，不过他想打了体育组长那个已经濒临退休，曾经教过他体育课的老大爷的惯用招数，“你说呢？”
“我说？”这个小孩果然一脸的纠结。
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而是因为能说的太多，他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他就在这这样纠结着。
王强也不催促，他端着暖暖的高糖豆浆，远眺在操场上一圈又一圈跑的预备体育特长生。
那些每日都能见到的孩子们，由近及远，由远再及近。
这单调而重复的跑圈。
反倒是让他有一种确定的舒适感。
“这才是正常的小孩嘛。”他心里如此想到，“那个小豆丁，简直就是个妖怪。”
他的想法还没有结束，就忽然听到一句，“两位早啊，都在呢啊！”
王强听到这声音，差点把手里的豆浆扔出去。
他望向声音的方向，脸和那个在想自己都干过哪些错事的小孩一样苦瓜，“早啊……”
王强下意识的把手中的搪瓷茶缸往前一送说道，“你喝不？”
陈锐踮着脚看了一眼里头的内容物是啥，然后嫌弃地说道，“以后少喝豆浆，容易痛风。早上不喝点啥难受的话，喝牛奶更好一些。”
“我工资倒是得够我每天喝牛奶啊！”王强的脑子自动过滤到“喝豆浆容易痛风”这种比较难理解的事，直接跨越到后半部分进行吐槽。
陈锐挑眉道，“缺钱呐！这好办，你只要跟着我做事，这银子啊大大的有。”
“还银子？”王强不怒反笑，他心里想道，“你个小豆丁还能赚钱？”
陈锐见到王强眼睛周围的黑色素沉积，就知道自己“熬人”的战术成功了。
他也没有吊王强的胃口，直接说道，“今天周五，今天下午和周六周日你没事就在体育储藏间那边等我，我看你也不像是有女朋友的样子，等着我就好了。”
他说完往教学楼走了几步，才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还有那个，那个谁来着，也可以一起来。”
陈锐完全没有记住昨天要劫自己钱的那个高年级小孩的名字。
“那个谁”看着陈锐潇洒离开的背影，又偷偷瞥了一眼王强心里嘀咕道，“他怎么能不怕他呢？反倒是像我指挥小弟给我买辣条一样指挥他。”
他奓着胆子问道，“那个……老师，你是那个小孩的小弟？”
“你才是他小弟！”王强反呛道。
“那你为什么昨天放学那么久了，还跟着他？”
“我乐意。”
“那您为什么刚才还要听他的话，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
“……”
王强无语，片刻后，他用很严肃地语气说道，“你是不是真的想进收容所？”
“哪……哪能啊！”高年级小孩讨饶道。
不过，他见这个体育老师虽然被自己说的很不高兴，但是却没有一点反驳自己不是那个低年级小孩小弟的意思。
“难道说……他真的是那个小豆丁的小弟？”
“这……真是太厉害了！”
这个高年级的小孩，从未想过竟然能收一个成年人当小弟。
还是一个有权力给予“处分”，能把人送进收容所的人物。
大权在握啊！
这个小孩虽然距离初中二年级还有几年的光景，不过他现在已经生出了“心向往之”的中二之情。
他要当那个小豆丁的小弟，学习他怎么把成年人收为小弟的技巧。
他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小弟们，会对自己的选择多加嘲笑，可是当他瞥了一眼身旁高高壮壮喝着豆浆的体育老师想道，“他都是那小孩的小弟呢，我有啥丢人的呢？”
他越想越是觉得有理，越想越是觉得信服。
他说道，“老师，我可以回班级了么？快要上课了。”
王强挥了挥手说道，“去吧。”
昔日陪伴他的的预备体育特长生们，依旧绕着操场一圈一圈跑着。
由近及远，由远及近。
可是，王强却觉得今天搪瓷杯里的豆浆都不甜了。
“我堂堂一个成年人，一个拥有编制的人民教师，怎么就被那样一个明显学习又不好，家教也不行，那么小就开始小偷小摸拦路劫钱的小孩认为是那个小豆丁的小弟呢？”